钦定四库全书
说郛卷九十三上兀撰
于国朝茶事,竟陵子陆季疵言之详矣。然季疵以前,称茗饮者,必浑以烹之,与夫瀹蔬而啜者无异也。季疵始为经三卷,由是分其源,制其具,教其造,设其器,命其煮,俾饮之者除痟而去疠,虽疾医之不若也。其为利也,于人岂小哉!余始得季疵书,以为备矣。后又获其顾渚山记二篇,其中多茶事。后又太原温从云、武威段磶之各补茶事十数节,并存于方册。茶之事,由周至今,竟无纤遗矣。昔晋杜育有荈赋,季疵有茶歌,余缺然于怀者,谓有其具而不形于诗,亦季疵之余恨也。遂为十咏,寄天随子。
唐皮曰休撰
茶经卷上
陆羽一之源
茶者,南方之嘉木也。一尺、二尺乃至数十尺。其巴山峡川有两人合抱者,伐而掇之。其树如瓜芦,叶如栀子,花如白蔷薇,实如栟榈,蒂如丁香,根如胡桃。其字或从草,或从木,或草木并。尔。雅
其地,上者生烂石,中者生栎壤按:栎当从石为砾,下者生黄土。凡艺而不实,植而罕茂,法如种瓜,三岁可采。野者上,园者次。阳崖阴林,紫者上,绿者次;笋者上,牙者次;叶卷上,叶舒次。阴山坡谷者,不堪采掇,性凝滞,结瘕疾。
茶之为用,味至寒,为饮最宜精行俭德之人,苦热渴、凝闷、脑疼、目涩,四支烦,百节不舒,聊四五啜,与醍醐、甘露抗衡也。采不时,造不精,杂以卉莽,饮之成疾。
茶为累也,亦犹人参。上者生上党,
籯反。
甑,或木或瓦,匪腰而泥,篮以箄之,以系之。始其蒸也,入乎箄;既其熟也,出乎箄。釜涸,注于甑中,
又以谷木枝三亚者制之。散所蒸牙笋并叶,畏流其膏。
杵臼,一曰碓。
惟恒用者佳。
规,一曰模,一曰棬。
以铁制之,或圆,或方,或花。
承,一曰台,一曰砧。
以石为之。不然,以槐桑木半埋地中,遣无所摇动。
一曰衣。
音杞。
芘莉,茶也。
牙,穿牙,
三之造
蹙缩然;京锥文也。浮云出山者,水澄泚之,谓澄泥也。簏簁然。上离下师。以皱黄坳垤言嘉者,鉴之次也。若皆言嘉及皆言不嘉者,鉴之上也。何者?出膏者光,含膏者皱。宿制者则黑,曰成者则黄,蒸压则平正,纵之则坳垤。此茶与草木叶一也。茶之否臧,存于口诀。
四之器灰承风炉灭缺圣唐灭二字,一窗之上书羹陆二字,三窗之士书氏茶二字,所谓伊公羹、陆氏茶也。置滞田于其内,设三格,各画卦。其一格有翟焉,翟者,火禽也,画一卦,曰离;其一有彪焉,彪者,风兽也,画一卦曰巽;其一格有鱼焉,鱼者,水虫也,画一卦曰坎。巽主风,离主火,坎主水,风能兴火,火能熟水,故备其三卦焉。其饰,以连葩、垂蔓、曲水、方文之类。其炉或锻铁为之,或运泥为之。其灰承作三足铁柈抬之。
筥之
炭𭪆
火策
鍑
易扬,末易扬,则其味淳也。洪州以瓷为之,莱州以石为之。瓷与石,皆雅器也。性非坚实,难可持久。用银为之,至洁,但涉于侈丽。雅则雅矣,洁亦洁矣,若用之恒,而卒归于银也。
交床交床,以十字交之,剜中令虚,以支鍑也。
夹夹,以小青竹为之,长一尺二寸。令一寸有节,节已上
纸囊
碾
内圆而外方。
圆备于运行也,外方,制其倾危也。内容堕而外无余。木堕形如车轮,不辐而轴焉。长九寸,阔一寸七分,堕径三寸分,中厚一寸,边厚半寸。轴中方而执圆。其拂末以鸟羽制之。
罗合
罗末,以合盖贮之,以则置合中,用巨竹剖而屈之,以纱绢衣之。其合以竹节为之,或屈杉以漆之。高三寸,盖一寸,底二寸,口径四寸。
则
水方
漉水囊,若常用者,其格以生铜铸之,以备水湿,无有苔秽腥涩意。以熟铜苔秽,铁腥涩也。林栖谷隐者,或用之竹木。木与竹,非持久涉远之具,故用之生铜。其囊织青竹以卷之,裁碧缣以缝之,细翠钿以缀之,又作绿油囊以贮之。圆径五寸,柄一寸五分。
瓢
瓢,一曰牺杓。剖瓠为之,或刊木为之。晋舍人杜毓荈赋云:酌之以匏。匏,瓢也。口阔,胫薄,柄短。永嘉中,余姚为之。
竹夹
鹾簋揭
贮盐花也。其揭,竹制,长四寸一分,阔九分。揭,策也。
熟盂
熟盂,以贮熟水,或瓷,或沙,受二升。
盟盌越州上,鼎州次,婺州次,岳州次,寿州、洪州次。或者以邢州处越州上,殊为不然。若邢瓷类银,越瓷类玉,邢不如越一也。若邢瓷类雪,则越瓷类冰,邢不加越二也;邢瓷白而荼色丹,越瓷青而茶色绿,邢不如越三也。晋杜毓荈赋所谓器泽陶拣,出自东瓯。瓯,越也。瓯越州上,口唇不卷,底卷而浅,受半斤已下。越州瓷、岳瓷皆青,青则益茶,茶作白红之色。邢州瓷白,茶色红;寿州瓷黄,茶色紫;洪州瓷褐,茶色黑,悉不宜茶。
畚畚,以白蒲卷而编之,可贮盌十枚,或用筥。其纸帊以剡纸夹缝令方,亦十之也。
札札,缉栟榈皮,以茱萸木夹而缚之,或截竹束而管之,若巨笔形。
涤方涤方,以贮涤洗之余,用楸木合之。制如水方,受八升。
滓方滓方,以集诸滓,制如涤方,处五升。
巾巾,以𫄟布为之,长二尺,作二枚,互用之,以洁诸器。
具列具列,或作床,或作架,或纯木纯竹而制之,或木或竹,黄黑可扃而漆者。长三尺,阔二尺,高六寸。具列者,悉敛诸器物,悉以陈列也。
都篮都篮,以悉设诸器而名之。以竹篾内作三角方眼,外以双蔑阔者经之,以单篾纤者缚之,递压双经作方眼,使玲珑。高一尺五寸,底阔一尺,高二寸,长二尺四寸,阔二尺。
茶经卷下五之煮
普教倪倪,如婴儿之臂耳。既而承热,用纸囊贮之,精华之气,无所散越,候寒末之。其火用炭,次用劲薪。其炭曾经燔炙,为膻腻所及,及膏木败器不用之。古人有劳薪之味,信哉。其水用山水上,江水中,井水下。其山水,拣乳泉石池漫流者上,其瀑涌湍漱勿食之,久食令人有颈疾。又多别流于山谷者,澄浸不泄,自火天至霜郊以前,或潜龙蓄毒于其闲,饮者可决之,以流其恶,使新泉涓涓然,酌之。其江水取去人远者,井取汲多者。其沸如鱼目微有声为一沸,缘边如涌泉连珠为二沸,腾波鼓浪为三沸。已上水老,不可食也。初沸则水合量调之以盐味,谓弃其啜余,无乃龆舰而钟其一味乎?第二沸出水一瓢,以竹策环激汤心,则量未当中心而下。有顷,势若奔涛溅沫,以所出水止之,而育其华也。凡酌置诸盌,令沫饽均。字书并本草:饽,沬饽,汤之华也。华之薄者曰沫,厚者曰饽,细轻者曰花,如枣花漂漂然于环池之上,又如回潭曲渚青萍之始生,又如晴天爽朗有浮云鳞然。其沫者,若绿钱浮于水渭,又如菊英堕于樽俎之中。饽者,以滓煮之,及沸,则重华累沫,皤皤然若积雪耳。荈赋所谓焕如积雪,煜若春薮有之。第一煮水沸而弃其沫,之上有水膜如黑云母,饮之则其味不正。其第一者为隽永。徐县、全县二反。或留熟以贮之,以备育华救沸之用。诸第一与第二、第三盌次之,第四、第五盌外,非渴甚莫之饮。凡煮水一升,酌分五盌,乘热连饮之,以重浊凝其下,精英浮其上。色缩也,其馨致也。其味甘,槚也。不甘而苦,荈也。啜苦咽甘,茶也。六之饮国朝。两都并荆俞俞,当作渝,巴渝也。间,以为比屋之饮。饮有觕茶、散茶、末茶、饼茶者,乃斫,乃熬,乃炀,乃舂,贮于瓶缶之习俗不已。於戏!天育万物,皆有至妙。人之所工,但猎浅易。所庇者屋,屋精极。所著者衣,衣极。所饱者饮食,食与酒皆精极之。茶有九难:一曰造,二曰别,三曰器,四曰火,五曰水,六曰炙,七曰末,八曰煮,九曰饮。阴采夜焙,非造也;嚼味嗅香,非别也;膻鼎腥瓯,非器也;膏薪庖炭,非火也;飞湍壅潦,非水也;外熟内生,非炙也;碧粉缥尘,非末也;操艰搅遽,非煮也;夏兴冬废,非饮也。夫珍鲜馥烈者,其盌数三;次之者,盌数五。若坐客数至五,行三盌;至七,行五盌。若六人已下,不约盌数,但阙一人而已。其隽永,补所阙人七之事。
三皇:
炎帝神农氏。
周:鲁周公旦。
齐相晏婴。
汉:仙人丹丘子,黄山君,
司马文园令相如。
扬执戟雄。
吴:归命侯,韦太傅弘嗣。
晋:惠帝,
刘司空琨,琨兄子兖州刺史演,
张黄门孟阳。
傅司隶咸,
江洗马统,
孙参军楚,
左记室太冲。
陆吴兴纳,纳兄子会稽内史倜,
谢冠军安石。
郭弘农璞,
桓扬
杜舍人毓。
武康小山寺释法瑶,
沛国夏侯恺,
北地傅巽,
丹阳弘君举,
之。
炖煌单道开,
剡县陈务妻,
广陵老姥,
后魏:琅琊王肃。
齐:世祖武帝。
成,以米膏出之。欲煮茗饮,先炙令赤色,捣末置瓷器中,以汤浇覆之,用葱、姜、橘子芼之。其饮醒酒,令人不眠。
晏子春秋:婴相齐景公时,食脱粟之饭,炙三戈、五卵、茗菜而已。
司马相如凡将篇:乌啄、桔梗、芫华、款冬、贝母、木蘖蒌、芩草、芍药、桂、漏芦、蜚廉、雚菌、荈诧、白敛、白芷、菖蒲、芒消、莞椒、茱萸。方言:蜀西南人谓茶曰蔎。
赐茶荈以代酒。
吏部尚书。秽吾素业?人觅茶饮。可置之。
傅咸司隶教曰:闻南方有以囷蜀妪作茶粥卖,为廉事,打破其器具,乃又卖饼于市,而禁茶粥以蜀姥,何哉?
神异记:余姚人虞洪入山采茗,遇一道士,牵三青牛,引洪至瀑布山,曰:予丹丘子也,闻子善具饮,常思见惠。山中有大茗,可以相给,祈子他曰:有瓯牺之余,乞相遗也。因具奠祀。后常令家人入山,获大茗焉。
左思娇女诗:吾家有娇女,皎皎颇白晳。小字为纨素,口齿自清历。有姊字惠芳,眉目粲如画。驰鹜翔园林,果下皆生摘。贪华风雨中,倏忽数百适。心为茶荈剧,吹嘘对鼎沥。
张孟阳登成都楼诗云:借问扬子舍,想见长卿庐。程十累千金,骄侈拟五都。门有连骑客,翠带腰吴𫸩。鼎食随时进,百和妙且殊。披林采秋橘,临江钓春鱼。黑子过龙醢,果馔逾蟹蜻。芳茶冠六情,溢味播九区。人生苟安乐,兹士聊可娱。
傅巽七诲:蒲桃宛柰、齐柿燕栗,峘阳黄梨,巫山朱橘,南中茶子,西极石蜜。
弘君举食檄:寒温既毕,应下霜华之茗。三爵而终,应下诸蔗、木瓜、元李、杨梅、五味、橄榄、悬豹、葵羹各一杯。
孙楚歌:茱萸出芳树颠,鲤鱼出洛水泉。白盐出河东,美豉出鲁渊。
姜桂茶荈出巴蜀,椒橘木兰出高山。蓼苏出沟渠,精稗出中田。
华陀食论:苦茶久食益意思。壶居士食忌:苦茶久食羽化,与韭同食,令人体重。
为冷耳。
晋四王起事:惠帝蒙尘还洛阳,黄门以瓦盂盛茶上至尊。
异苑:剡县陈务妻,少与二子寡居,好饮茶茗。以宅中有古冢,每饮辄先祀之。二子患之曰:古冢何知,徒以劳意。欲掘去之,母苦禁而止。其夜梦一人云:吾止此冢三百余年,卿二子恒欲见毁,赖相保护,又享吾佳茗,虽潜壤朽骨,岂翳桑之报?及晓,于庭中获钱十万,似久埋者,但贯新耳。母告二子,惭之,从是祷钦愈甚。
鬻之,市人竞买,自旦至夕,其器不减。所得钱散路傍孤茗器,从狱牖中飞出。
艺术传:炖煌人单道开,不畏寒暑,常服小石子,所服药释道该说。
续名僧传:宋释法瑶,姓杨氏,河东人。永嘉中,今就槚。鲍昭妹令晖著香茗赋。
南齐世祖武皇帝遗诏:我灵座上慎勿以牲为祭,但设饼果、茶饮、乾饭、酒脯而已。梁刘孝绰谢晋安王饷米等启:传诏李孟孙宣教旨,垂赐米、酒、瓜、笋菹、脯、酢、茗八种。气苾新城,味芳云松。江潭抽节,迈昌荇之珍;疆场擢翘,越葺精之美。羞非纯束,野麇裛似雪之鲈;鲊异陶瓶,河鲤操如琼之粲。茗同食荈,酢类望柑。免千里宿舂,省三月种聚。小人怀惠,大懿难忘。
陶宏景杂录:苦茶轻换膏,昔丹丘子、黄山君服之。后魏录:琅琊王肃仕南朝,好茗饮、莼羹。及还北地,又好羊肉、酪浆。人或问之:茗何如酪?肃曰:茗不堪与酪为奴。
桐君录:西阳、武昌、庐江、晋陵好茗,皆东人作清茗。茗有饽,饮之宜人。凡可饮之物,皆多取其叶。天门冬、拔絜取根,皆益人。又巴东别有真茗茶,煎饮令人不眠。俗中多煮檀叶并大皂李作茶,并冷。又南方有瓜芦木,亦似茗,至苦涩,取为屑茶饮,亦可通夜不眠。煮盐人但资此饮,而交广最重,客来先设,乃加以香芼辈。
坤元录:辰州溆浦县西北三百五十里无射山,云蛮俗当吉庆之时,亲族集会歌舞于山上。山多茶树。
括地图:临遂县东一百四十里有茶溪。
山谦之吴兴记:乌程县西二十里有温山,出御荈。
夷陵图经:黄牛、荆门、女观、望州等山,茶茗出焉。
永嘉图经:永嘉县东三百里有白茶山。
淮阴图经:山阳县南二十里有茶坡。
茶陵图经云:茶陵者,所谓陵谷生茶茗焉。
本草木部:茗,苦茶。味甘苦,微寒,无毒,主瘘疮,利小便,去痰渴热,令人少睡。秋采之苦,主下气消食。注云:春采之。
本草菜部:苦荼,一名茶,一名选,一名游冬。生益州川谷山陵道傍,凌冬不死。三月三日采,乾。注云:疑此即是今茶,一名茶,令人不眠。本草注:按诗云谁谓荼苦,又云堇荼如饴,皆苦菜也。陶谓之苦茶,木类,非菜流。茗春采,谓之苦茶。途遐反。枕中方:疗积年瘘苦茶、蜈蚣,并炙令香熟,等分,捣筛,煮甘草汤洗,以末傅之。孺子方:疗小儿无故惊蹶,以苦茶、葱须煮服之。
人之出山南,以峡州上,
襄州、荆州次,
衡州下,金州、梁州又下,
淮南目光州上,义阳郡、舒州次,寿州下,
蕲州、黄州又下。
浙西以湖州上,
常州次,
宣州、杭州、睦州、歙州下。
钱塘生天竺、灵隐二寺,
睦州生桐庐县山谷,
润州、苏州又下。
剑南以彭州上,
绵州、蜀州次,
邛州次,雅州、泸州下,
眉州、汉州又下。
浙东以越州上,明州、婺州次,台州下,
黔中生恩州、播州、费州、夷州。江南生鄂州、袁州、吉州。岭南生福州、建州、韶州、象州。其恩、播、费、夷、鄂、袁、吉、福、建、泉、韶、象十一州未详,往往得之,其味极佳。九之略。其造具,若方春禁火之时,于野寺山园,丛手而掇,乃蒸,乃舂,乃复以火乾之,则又棨、朴、焙、贯、棚、穿、育等七事皆废。其煮器,若松间石上可坐,则具列废。用槁薪、鼎枥之属,则风炉、灰承、炭𭪆、火策、交床等废。若瞰泉临涧,则水方、涤方、漉水囊废。若五人已下,茶可味而精者,则罗废。若授藟跻嵓,引𫄠入洞,于山口炙而末之,或纸包合贮,则碾、拂、末等废。既瓢、盌、策、札、熟盂、醝簋悉以一筥盛之,则都篮废。但城邑之中,王公之门,二十四器阙一,则茶废矣。
十之图。
以绢素或四幅,或六幅,分布写之,陈诸座隅,则茶之源、之具、之造、之器、之煮、之饮、之事、之出、之略,目击而存,于是茶经之始终备焉。
茶录
茶论色:声
香茶有真香,而入贡者微以龙脑和膏,欲助其香。建安民间试茶,皆不入香,恐夺其真。若烹点之际,又杂珍果香草,其夺益甚,正当不用。
味
茶味主于甘滑,惟北苑凤凰山连属诸焙所产者味佳。隔溪诸山虽及时加意制作,色味皆重,莫能及也。又有水泉不甘,能损茶味。前世之论水品者以此。
藏茶
茶宜蒻叶而畏香药,喜温燥而忌湿冷。故收藏之家以蒻叶封裹入焙中,两三日一次用火,常如人体温,温则御湿润。若火多,则茶焦不可食。
炙茶
茶或经年,则香色味皆陈。于净器中以沸汤渍之,刮去膏油一两重乃止。以钤箝之,微火炙乾,然后碎碾。若当年新茶,则不用此说。
碾茶
碾茶先以净纸密裹搥碎,然后熟碾。其大要,旋碾则色白,或经宿则色已昏矣。
罗茶
罗细则茶浮,粗则沫浮。
候汤
候汤最难,未熟则沫浮,过熟则茶沈。前世谓之蟹眼者,过熟汤也。况瓶中煮之不可辨,故曰候汤最难。
熁盏
点茶
钞
哭茶焙
茶焙编竹为之,裹以蒻叶,盖其上以收火也,隔其中以有容也,纳火其下,去茶尺许,常温温然,所以养茶色香味也。
茶笼
茶不入焙者,宜密封,裹以蒻,笼盛之,置高处,不近湿气。
砧椎
砧椎盖以砧茶。砧以木为之,椎或金或铁,取于便用。
茶钤
茶钤,屈金铁为,用以炙茶。
茶碾
茶碾以银或铁为之。黄金性柔,铜及䃋石皆能生鉎,不入用。
茶罗
茶罗以绝细为佳,罗底用蜀东川鹅溪画绢之密者,投汤中揉洗以幂之。
茶盏
茶色白,宜黑盏。建安所造者绀黑,纹如兔毫,其杯微厚,熁之久热难冷,最为要用。出他处者,或薄或色紫,皆不及也。其青白盏,斗试自不用。
茶匙
茶匙要重,击拂有力,黄金为上,人间以银铁为之。竹者轻,建茶不取。
汤瓶
瓶要小者,易候汤,又点茶江汤有准,黄金为上,人间以银铁或瓷石为之。
试茶录
子安
然色浊,味尤薄恶,况其远者乎?亦犹橘过淮为枳也。近蔡公作茶录亦云:隔溪诸山,虽及时加意制造,色味皆重矣。今北苑焙风气亦殊,先春朝𬯀常雨,霁则雾露昏蒸,昼午犹寒,故茶宜之。茶宜高山之阴,而喜日阳之早。自北苑凤山南直苦竹园头,东南属张坑头,皆高远先阳处,岁发常早,芽极肥乳,非民间所比。次出壑源岭,高土决地,茶味甲于诸焙。丁谓亦云:凤山高不百丈,无危峰绝崦,而冈阜环抱,气势柔秀,宜乎嘉植灵卉之所发也。又以建安茶品甲于天下,疑山川至灵之卉,天地始和之气,尽此茶矣。又论石乳出壑岭断崖缺石之间,盖草木之仙骨。丁谓之记录建溪茶事详备矣。至于品载,止云北苑壑源岭,及总记官私诸焙千三百三十六耳。近蔡公亦云:唯北苑凤凰山连属诸焙所产者味佳,故四方以建茶为目,皆曰北苑。建人以近山所得,故谓之壑源。好者亦取壑源口南诸叶,皆云弥珍绝。传致之间,识者以色味品第,反以壑源为疑。今书所异者,从二公总叙焙名,常、西、蒙洲、西、小丰、大熟六焙隶南剑,又免五县茶民,专以建安一县民力裁足之,而除其口率泉。庆历中,取苏口、曾坑、石坑、重院,还属北苑焉。又丁氏旧录云:官私之焙千三百三十有六,而独记官焙三十二。东山之焙十有四,北苑龙焙一,乳橘内焙二,乳橘外培三,重院四,壑岭五,谓源六,范源七,苏口八,东宫九,石坑十,连溪十一,香口十二,火梨十三,开山十四。南溪之焙十有二,下瞿一,蒙洲东二,汾东三,南溪四,斯源五,小香六,际会七,谢
慈惠三,
船坑四。
北山之焙二:
北苑
竹,故名曰苦竹;以高远居众山之首,故曰园头。直西定山之隈,土石回向如窠然,南挟泉流积阴之处,而多飞鼠,故曰鼯鼠窠。其下曰小苦竹园。又西至于大园,绝山尾,疏竹蓊翳,昔多飞雉,故曰鸡薮窠。又南出壤园、麦园,言其土壤沃,宜𮮇麦也。
自青山曲折而北,岭势属如贯鱼,凡十有二,又隈曲如窠巢者九,其地利为九窠十二垄。隈深绝数里曰庙坑,坑有山神祠焉。又焙南直东,岭极高峻,曰教练垄,东入张坑,南距苦竹,带北冈势横直,故曰坑。坑又北出凤凰山,其势中跱,如凤之首,两山相向,如凤之翼,因取象焉。
凤凰山东南至于袁云垄,又南至于张坑,又南最高处曰张坑头,言昔有袁氏、张氏居于此,因名其地焉。出袁云之北平下,故曰平园。绝岭之表曰西际,其东为东际,焙东之山,萦纡如带,故曰带园。其中曰中历坑,东又曰马鞍山,又东黄淡窠,谓山多黄淡也。绝东为林园,又南曰柢园,又有苏口焙,与北苑不相属,昔有苏氏居之。其园别为四,其最高处曰曾坑,际上又曰尼园,又北曰官坑上园、下坑园,庆历中始入北苑,岁贡有曾坑上品一斤,丛出于此。曾坑山浅土薄,苗发多紫,复不肥乳,气味殊薄,今岁贡以苦竹园茶充之,而蔡公茶录亦不云曾坑者佳。又石坑者,涉溪东北,距焙仅一舍,诸焙绝下,庆历中分属北苑。园之别有十:一曰大畬,二曰石鸡望,三曰黄园,四曰石坑古焙,五曰重院,六曰彭坑,七曰莲湖人曰严历,九曰乌石高,十曰高尾。山多古木修林,今为本焙取材之所。园焙岁久,今废壑源附。
郭焉,承天,有园陇北税官山,其茶甘香特胜,近焙受水,则浑然色重,粥面无泽。
道山之南,又西至于章历,章历西曰后坑,西曰连焙,南曰焙山,又南曰新宅,又西曰岭根,言北山之根也。茶多植山之阳,其土尺埴,其茶香少而黄白。岭根有流泉,清浅可涉,涉泉而南,山势回曲,东去如钩,故其地谓之壑岭坑头,茶为胜绝处。又东别为大窠坑头,至大窠为正壑岭,实为南山。土皆黑埴,茶生山阴,厥味甘香,厥色青白,及受水则淳淳光泽,视其止则苦去而甘至,他焙芽叶遇老,色
道南山而东曰穿栏焙,又东曰黄际,其北曰李坑,
佛岭
今属北苑。
字。石门、江源、白沙,皆在佛岭之东北,茶泛然缥尘色
沙溪。
沙溪去北苑西十里,山浅土薄,茶生则叶细,芽不肥乳。沙溪。茶大率气味全薄,其轻而浮,渤渤如土色,制造亦殊壑源者,不多留膏,盖以去膏尽,则味少而无泽也,茶之故多苦而少甘。
茶名。
茶之名有七。
一曰白叶茶。
民间大重,出于近岁,园焙时有之。地不以山川远近,发不以社之先后。芽叶如纸,民间以为茶瑞。取其第一者为斗茶,而气味殊薄,非食茶之比。
今出壑源之大窠者六,
壑源岩下一,
源头二,
壑源后坑,
壑源岭根三,
林坑黄漈一,
丘坑一,
毕源一,
佛岭尾,
沙溪之大梨漈上一,
高石岩一,
大梨一,
砰溪岭根一,
次有甘叶茶。
树高丈余,径头七八制为试焙者。四曰细叶茶。叶比柑叶细薄,树高者五六
采茶
日出。日出露晞,为阳所薄,则使芽之膏腴俱耗于内,茶及受水而不鲜明,故常以早为最。
凡断芽,必以甲不以指。以甲则速断不柔,以指则多温易损。择之必精,濯之必洁,蒸之必香,火之必良,一失其度,俱为茶病。
茶病:
芽择肥乳则甘香,而粥面著盏而不散。
土瘠而芽短,则云脚涣乱,去盏而易散。
叶梗半,则受水鲜白;
叶梗短,则色黄而泛。
乌带、白合,茶之大病。
不去乌带,则色黄黑而恶;不去白合,则味苦涩。
丁谓备矣。
蒸芽必熟,去膏必尽。
蒸芽未熟,则草木气存,适去膏未尽,则色浊而味重。
受烟则香夺,压黄则味失。此皆茶之病也。
大观茶论:晏然,垂拱密勿,幸致无为。缙绅之士,韦布之流,沐浴膏泽,薰陶德化,盛以雅尚相推,从事茗饮。故近岁以来,采择之精,制作之工,品第之胜,烹点之妙,莫不盛造其极。且物之兴废,固自有时,然亦系乎时之污隆。时或遑遽,人怀劳悴,则向所谓常须而日用,犹且汲汲营求,惟恐不获,饮茶何暇议哉?世既累洽,人恬物熙,则常须而日用者固久厌饫狼籍,而天下之士励志清白,竞为闲暇修索之玩,莫不碎玉锵金,啜英咀华,较筐箧之精,争鉴
地产:阴阳相济,则茶之滋长得其宜。
天时:茶工作于惊蛰,尤以得天时为急。轻寒英华渐长,条达而不迫,茶工从容致力,故其色味两全。若或时旸郁燠,芽甲奋暴,促工暴力随稿晷刻所迫,有蒸而未及压,压面未及研,研而未及制,茶黄留积,其色味所失已半,故焙人得茶天为庆。
采择:撷茶以黎明,见日则止。用爪断芽,不以指揉,虑气汗熏渍,茶不鲜洁。故茶工多以新汲水自随,得芽则投诸水。凡芽如雀舌、谷粒者为斗品,一𬬰一旗为拣芽,一𬬰二旗为次之,余斯为下。
茶之始芽萌,则有白合,既撷,则有乌带。白合不去,害茶味;乌带不去,割茶色。蒸厌茶之美恶,尤系于蒸芽压黄之得失。蒸太生,则芽滑,故色青而味烈。过熟则芽烂,故茶色赤而不胶。压久,则气竭味漓,不及,则色暗味涩。蒸芽,欲及熟而香,压黄,欲膏尽亟止。如此,则制造之功,十已得七八矣。
制造涤芽惟洁,濯器惟净,蒸压惟其宜,研膏惟热,焙火惟良。饮而有少砂者,涤濯之不精也。文理燥赤者,焙火之过熟也。夫造茶,先度日晷之短长,均工力之众寡,会采择之多少,使一日造成,恐茶过宿,则害色味。鉴辨茶之范度不同,如人之有首面也。膏稀者,其肤蹙以文;膏稠者,其理敛以实。即日成者,其色则青紫;越宿制造者,其色则惨黑。有肥凝如赤蜡者,末虽白,受汤则黄。有缜密如苍玉者,末虽灰,受汤愈白。有光华外暴而中暗者,有明白内备而表质者,其首面之异同,难以槩论。要之,色莹彻而不驳,质缜绎而不浮,举之凝结,碾之则铿然,可验其为精品也。有得于言意之表者,可以心解。又有贪利之民,购求外焙已采之芽,假以制造,碎已成之饼,易以范模。虽名氏采制似之,其肤理色泽,何所逃于鉴赏哉。
白茶
白茶自为一种,与常茶不同。其条敷阐,其叶莹薄,崖林之间,偶然生出,虽非人力所可致,有者不过四五家,生者不过一二株,所造止于二三胯而已。芽英不多,尤难蒸焙,汤火一失,则已变而为常品。须制造精微,运度得宜,则表里昭彻,如玉之在璞,它无与伦也。浅焙亦有之,但品不及。
罗碾
碾以银为熟,铁次之。生铁者,非掏拣搥磨所成,间有黑屑藏于隙穴,害茶之色尤甚。凡碾为制,槽欲深而峻,轮欲锐而薄。槽深而峻,则底有准而茶常聚。轮锐而薄,则运边中而槽不戛。罗欲细而面紧,则绢不泥而常透。碾必力而速,不欲久,恐铁之害色。罗必轻而平,不厌数,庶已细者不耗。惟再罗,则入汤轻泛,粥面光凝,尽茶之色。
戋血盏色贵青黑,玉毫条达者为上,取其燠发茶采色也。底必差深而微宽。底深则茶宜立,而易于取乳;宽则运筅旋彻,不碍击拂。然须度茶之多少,用盏之大小。盏高茶少,则掩蔽茶色;茶多盏小,则受汤不尽。盏惟热,则茶发立耐久。
筅
茶筅以觔竹老者为之。身欲厚重,筦欲疏劲,本欲壮而末必眇,当如剑瘠之状。盖身厚重,则操之有力,而易于运用;筅疏劲如剑瘠,则击拂虽过,而浮沫不生。
瓶
瓶宜金银,小大之制,惟所裁给。注汤害利,独瓶之口嘴而已。嘴之口差大而宛直,则注汤力紧而不散。嘴之末欲圆小而峻削,则用汤有节而不滴沥。盖汤力紧,则发速有节,不滴沥则茶面不破。杓杓之大小,当以可受一盏茶为量,过一盏,则必归其余,不及则必取其不足,倾杓烦数,茶必冰矣。
水水以清轻甘洁为美,轻甘乃水之自然,独为难得。古人品水,虽曰中泠惠山为上,然人相去之远近,似不常得,但当取山泉之清洁者,其次则井水之常汲者为可用。若江河之水,则鱼鳖之腥,泥泞之污,虽轻甘无取。凡用汤,以鱼目蟹眼连绎迸跃为度,过老则以少新水投之,就火顷刻,而后用点。点茶不一,而调膏继刻,以汤注之,手重筦轻,无粟文蟹眼者,谓之静面点。盖击拂无力,茶不发立,水乳未浃,又复增汤,色泽不尽,英华沦散,茶无立作矣。有随汤击拂,手筅俱重,立文泛泛,谓之一发点。盖用汤已故,指腕不圆,粥面未凝,茶力已尽,云雾虽泛,水脚易生。妙于此者,量茶受汤,调如融胶,环注盏畔,勿使侵茶。势不欲猛,先须搅动茶膏,渐加击拂,手轻筅重,指绕腕旋,上下透彻,如酵蘖之起面,疏星皎月,灿然而生,则茶之根本立矣。第二汤,自茶面注之,周回一线,急注急上,茶面不动,击拂既力,色泽渐开,珠玑磊落。三汤,多置如前击拂,渐贵轻匀,周环旋复,表里洞彻,粟文蟹眼,泛结杂起,茶之色十已得其六七。四汤尚啬,筦欲转稍宽而勿速,其清真华彩既已焕发,云雾渐生。五汤乃可少纵,筦欲轻匀而透达,如发立未尽,则击以作之。发立已过,则拂以敛之。结浚霭,结凝雪,茶色尽矣。六汤,以观立作,乳点勃结,则以筅著居缓绕拂动而已。七汤,以分轻清重浊,相稀稠得中,可欲则止。乳雾汹涌,溢盏而起,周回旋而不动,谓之咬盏,宜匀其轻清浮合者饮之。桐君录曰:茗有饽,饮之宜人,虽多不为过也。
味夫茶以味为上,香甘重滑为味之全,惟北苑壑源之品兼之。其味醇而乏风骨者,蒸压太过也。茶𬬰,乃条之始萌者,木性酸,𬬰过长,则初甘重而终微涩。茶旗,乃叶之方敷者。叶味苦,旗过老,则初虽留舌,而饮彻反甘矣。此则芽胯有之,若夫卓绝之品,真香灵味,自然不同。香,茶有真香,非龙麝可拟。要须蒸及熟而压之,及乾而研,研细而造,则和美具足。入盏则馨香四达,秋爽洒然。或蒸气如桃人夹杂,则其气酸烈而恶。
色点茶之色,以纯白为上,真青白为次,灰白次之,黄白又次之。天时得于上,人力尽于下,茶必纯白,天时暴暄,芽萌狂长,采造留积,虽白而黄矣。青白者,蒸压微生,灰白者,蒸压过熟。压膏不尽,则色青暗。焙火太烈,则色昏赤。藏焙数焙,则首面乾而香减,失焙,则杂色剥而味散。要当新芽初生即焙,以去水陆风湿之气。焙用熟火置炉中,以静灰拥合七分,露火三分,亦以轻灰糁覆,良久,即置焙篓上,以逼散焙中润气。然后列茶于其中,尽展角焙,未可蒙蔽,候火速彻覆之。火之多少,以焙之大小增减。探手中炉,火气虽热,而不至逼人手者为良。时以手挼茶体,虽甚热而无害,欲其火力通彻茶体尔。或曰焙火如人体温,但能燥茶皮肤而已,内之湿润未尽,则复蒸暍矣。焙毕,即以用久竹漆器中缄藏之,阴润勿开,终年再焙,色常如新。
口口名一作穴窠,叶琼、叶辉之
外焙
世称外焙之茶,脔小而色驳,体耗而味淡,方之正焙,昭然则可近之好事者箧笥之中,往往半之蓄外焙之品。盖外焙之家久而益工,制之妙咸取则于壑源,傚像规模,摹外为正。殊不知其脔虽等而蔑风骨,色泽虽润而无藏蓄,体虽实而缜密乏理,味虽重而涩滞乏香,何所逃乎外焙哉。虽然,有外焙者,有浅焙者,盖浅焙之茶去壑源为未远,制之能工则色亦莹白,击拂有度则体亦立汤,惟甘重香滑之味稍远于正焙耳。于治外焙则迥然可辨。其有甚者,又至于采柿叶桴榄之萌相杂而造味虽与茶相类,点时隐隐如轻絮泛然,茶面粟文不生,乃其验也。桑苧翁曰:杂以卉莽,饮之成病,可不细鉴而熟辨之。说郛卷九十三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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